女法官被同学杀害能够保障法官安全的不是死刑？

Original 王绍涛方弘个案说法 2022-07-26

王绍涛律师

云南省律师协会

刑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

全国优秀律师事务所

云南大韬律师事务所主任

案情

2021年1月12日，早晨，在湖南省长沙市芙蓉南路某985高校分校区内的教工宿舍区某苑某栋地下车库内，发生了一桩故意杀人案。此案的死者，是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审判监督一庭副庭长、审判员周春梅，1976年生，湘西龙山县人，苗族，育有二子，其中的小儿子，还不到3岁。而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在周春梅被杀害现场当场被拘捕的疑凶，叫向慧，是周春梅的龙山老乡，也是周春梅的初中同学，土家族。与周春梅法官有过两次法务接触的史建权律师得知后表示，“周春梅法官，是很好的一个人啊！不仅法学素养高、审判能力强，而且无论对原告、被告还是双方代理律师都温和有礼，跟她打起交道来如沐春风，我想不通，这样一个女法官，怎么也会遭人毒手杀害？！” 犯罪嫌疑人和死者是老乡，同学，直到湘大也是同学，只是所学专业不同，凶手是学工程机械专业的。因凶手在长沙一家公司，与公司副总产生矛盾，而且是凶手的问题，在纠纷中持械把这位副总打成轻微伤，被公安对其行政拘留，公司也将其除名。因此而不服打官司，一审输了，二审也输了，直到要求再审。为赢官司，凶手找这位法官同学要她帮忙，法官同学认为法院判决没有错，不跟他帮忙，凶手因此而怀恨在心，动了杀机。凶手将死者堵在机库里，持刀刺向死者头部、喉部，当场将这位女法官杀死，被现场人控制报警抓获。” 1月12日，长沙市公安局天心分局官方微信发布警情通报，民警在现场将犯罪嫌疑人向某(女，44岁）控制。经初步调查，向某与周某某系同乡关系，向某因事向法院提起诉讼，请周某某为其打招呼被拒而心生怨恨、行凶报复。目前，犯罪嫌疑人向某己被警方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周春梅的公开简历显示，周春梅，1976年1月生，苗族，湖南龙山人，中共党员，法学硕士。湖南省高院2016年5月的一份任前公示显示，周春梅由湖南省高院民事审判第一庭正科级助理审判员，拟提请任命为湖南省高院审判监督第一庭副庭长、审判员。《中国审判》曾刊文介绍时任湖南省高院民一庭审判长的周春梅的先进事迹，2014年全年办案数位居全院3个民事审判庭第一，所办案件经评查全部为优秀，且无一超审限，无一上访闹访，无一因过错被发回改判，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周春梅曾被评为湖南省高院2014年度办案能手。周春梅被誉为“善用法理，准确衡平”。如何既快又好地办理民事案件，让当事人信服司法？周春梅总结了32字诀：信守程序、明辨是非；善用法理、温情司法；准确衡平、中立公正；疏导调解、案结事了。来源：根据《中国审判》布鲁斯旅行者（作者：蓝调旅行者）综合整理

采访对话

方弘：有法律人士认为杀法官、杀警察在历来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多数是死刑，本案犯罪嫌疑人是否也将面临死刑？ 王绍涛律师：警察、法官、检察官是社会得以正常运行的最后防线。如果这些暴力直接指向了检察官、法官、警察，当然国家法律是要严惩的。法官、检察官或者警察作为被受害人的时候，其实也有多种情况，有一些就像本案中一样，是跟被害人的职业有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报复，受到了暴力侵害，当然要从严惩处。如果是另外的情况，检察官、法官、警察的被害跟被害人的职业完全无关，比如说婚恋上的纠纷，邻里之间的纠纷，或者是债权债务以及其他方面的纠纷，即便被害人有法官、检察官或者是警察的身份，实际上和是否应该判死刑关系就不大了。甚至如果是婚恋纠纷、邻里纠纷或者其他的一般民事纠纷而引发的暴力犯罪，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的规定当中，恰恰是应该要少杀慎杀，一般都不判处死刑的。所以，不能够一概而论的说杀法官杀警察多数就是死刑，不能这么来看。 但是，就本案的情况来看，如果这些报道属实的话，犯罪嫌疑人向某首先面临的可能就是死刑。故意杀人在世界各国都是从重惩处的一种犯罪。我们国家的《刑法》一般对刑期的排列都是从低到高，唯有暴力犯罪，特别是故意杀人这种犯罪，就是从高到低来排列，首选就是死刑，从死刑、无期徒刑到有期徒刑这么排列的。在适用死刑的时候，是死刑立即执行还是可以适用死缓，这就需要考虑被害人有没有过错，双方纠纷有没有需要斟酌的地方。比如他们私人之间有一些怎样的纠葛，要综合去做判断。本案当中，因为嫌疑人要求周春梅法官办事，周春梅法官坚持了原则，没有为她去打招呼、斡旋案件，从而心生怨恨，行凶报复。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嫌疑人向某的主观恶性极其恶劣，犯罪的后果又极其严重。这就是适用死刑中的原则即罪大恶极，而罪大恶极有可能直接判死刑立即执行。 方弘：《中国审判》曾刊文介绍周春梅的先进事迹，其所办案件经评查全部为优秀，且无一超审限，无一上访闹访，无一因过错被发回、改判，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周春梅曾被评为湖南省高院2014年度办案能手。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好法官居然因为拒绝打招呼被杀害，法官拒绝听从打招呼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王绍涛律师：如果不是这个案件，我们真没有听说过周春梅法官，而因为发生了这个案件，周春梅法官的这些先进事迹一一展示在我们的面前。在现实的司法环境当中，有不在少数的一些法官确实给人的感觉是不那么让人信服的，甚至于态度生硬，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太舒适的感觉。而因为这个事件的发生，周春梅法官背后的故事揭示出来以后，像这样的法官，我们应该向她致敬，这种法官应该大力宣传，不仅仅是在法院系统、司法系统，应该让更多的普通老百姓知道真正的、有温度的法官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对她的这些评价、致敬，来晚了，应该大力宣传，这才是法官的标杆。方弘：本来拒绝打招呼是任何一名法官的职责也是本分，但是一些人觉得案件一旦判下来，不如当事人意了，都会觉得法官一定是被打招呼了。这也是为什么正直的拒绝，犯罪嫌疑人向某却无法接受的原因。从这个角度来看，法院在人民大众当中的权威性，以及它公平正义的形象，其实还远远没有在广大人民群众当中树立起来。 王绍涛律师：所以，这个时代往往是在和常识去争辩、去博弈。法官独立行使审判权，任何跟案件无关的人都不应该去影响一个案件的正常处理。只要去打招呼，影响案件的走向，都是极端不正常的。而且这也是中央政法委刀刃向内，查处人情案、金钱案等不正常的这些交易和案件的初衷。所以，周春梅法官能够拒绝听从打招呼，这完全是非常正面、非常值得称道的形象。但是，确实就有一部分人，总觉得案件都是要通过人情甚至于金钱才能够得到妥善处理。正是这些不正常的现象相对普遍，让老百姓对司法失去了信心。所以，现在中央政法委开始清理政法队伍，刀刃向内就是政策基础，非常有现实的必要性。 方弘：尽管这个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向某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但是杀法官的案件发生频率并不低，死刑其实也并不能够保障法官的安全，您觉得法官的安全该怎么来保障呢？ 王绍涛律师：其实，我们不能因为这个案件而落入一个误区，总觉得要把法官层层保护起来，在外面套上层层的盔甲，完全不是这样。这不是在外面套盔甲的问题，而是如何真正公平公正审理案件，真正让案件案结事了！ 实际上，周春梅法官就是在遵循这样的原则。发生这样的案件是极其偶然，极其不正常的。这种事件要完全杜绝，其实是不太可能的。犯罪嫌疑人是有一些强迫症的人，今天如果不是周春梅法官，也可能是其他人，没有任何理性，没有任何理由，她不按照正常的思维去解决问题或者判断问题，就是一根筋，进入那个境界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如何与人相处，甚至如何与自己相处，或者跟自己和解，跟周围的人和解，跟这个时代和解，有些人做不到。 方弘：我们不敢保证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当事人的心理都是健康的，但是她想通过同学和老乡的关系来左右司法的审判，这种想法其实是很有普遍性的。可能主要在于司法的形象，尤其是这种公平正义、独立审判的形象还需要完善。 王绍涛律师：公平正义的形象如何去完善，如何去建立？法官在什么情况下是最为安全的，不需要层层的盔甲，层层的保护，如何做到？其实恰恰是本案的被害人周春梅法官总结的32个字的字诀，完完全全的解释了司法权威该如何去树立。 1、信守程序。周春梅法官32个字的字诀，前4个字就是“信守程序“，她把程序的公正排在第一，这是非常难得可贵的。 2、善用法理。后一句“善用法理“，这是很多司法案例当中很难感受到的，有条款就按条款判，没有条款就不知道怎么来解决纠纷了。 3、温情司法。后面“温情司法“，在司法当中当事人能够感受到程序、法理、温情，这样的法官是非常难得的。 4、在下面“准确衡平、中立公正“，作为一个法官是应有之义。 5、最后“疏导调解、案结事了“。周春梅法官是把案结事了当成她办理一个案子的终极目标，而不是按照法条判决完就完了，至于事后是多大的矛盾，还有解决不了纠纷跟她无关。 “要让每一个人在每一个司法案件当中要感受到公平和正义”。如果真正按照周春梅法官这32个字的字诀去践行，就完全可以做到。在感受到公平和正义的情况下，法院包括法律的权威、公平、正义的形象也就建立起来了。如果真正的践行了这32个字的字诀，实际上司法就真正达到了一种和谐，社会的和谐。

结语

最高人民法院在其微信公众号中发表题为《凶徒的卑劣动摇不了公正司法的坚定决心》的文章。文中称，正直的法官，是社会正义的脊梁；践行法治，离不开挺得直腰杆的法律。 英国哲学家培根曾说过，“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其恶果甚至超过十次犯罪。因为犯罪虽是无视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审判则毁坏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 的确，如何杜绝司法队伍中个别害群之马毁了司法权威、司法公正的形象，也间接连累了像周春梅这样的好法官？ 司法公开、以公开促公平，以公开促公正，除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司法改革，还需要有力的监督，比如，党外监督、媒体监督等。因为，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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