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大火与森林武警
满眼的灌丛 永远的新兵
1.幸赖自媒体
一样的山火，却由于不一样的媒体，让我们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那一年，兴安岭大火烧得红透了天，玉帝无奈，阎王没辙。
那时候，公众唯一信息源，是官媒。影响舆论的唯一平台，也是官媒。
那么大的灾难，一个国家，十几亿人，居然听不到一点反思声，举国上下，只有“讴歌英雄”。
而木里大火，网络自媒体几乎第一时间将舆论推向反思。
——消防是专业化程度很高的职业，兵役制度是否合适？
——灾难面前，生命第一还是山林资源第一？
一个自称海南防火负责人的网帖说，他坚持生命第一，绝不许士兵做无谓冒险，他在任17年，死亡人数是零。
这是一个对待生命的态度问题。在此，给海南防火部门点个赞。
祈愿其他地方也像昆明海南一样，珍惜每个青春生命，让他们的父母有个好的晚年。
2.人与工具
我进过森林武警的军营，北京的，昆明的。
森林武警，其实就是森林消防员。
消防，在西方本是一个专业的营生，不仅需要体格强壮，更需要专业技能，很多消防员倾一生之经验，服务于公共安全。
在中国，消防却是兵役制，职业生涯两年。
消防武警士兵多是来自农家，学历初中，但是，他们入伍后，训练更多的却是体力，除了像军队一样，学习如何把被子叠成方块，就是急行军。
云南森林武警的一个宣传干事对我说，他在连队时，最怕的就是负重急行军。每天早上，军号一响，集合完毕，负重50公斤，绕着营地急行军五公里。
到今天，他也不明白，一个消防员，把精力和时间消耗在急行军和叠被子上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消防知识也学，既不系统，也不专业。实战倒是年年有，森林火灾几乎没一年缺勤。
森林武警部队的悲哀是，两年的艰苦训练，刚训练出一批初具消防知识，习得一点经验的士兵，就退役回家，然后，由另一批小白接替，重新开始叠被子、急行军。
研究战史的都知道，战场上先死伤的都是新兵，火场也一样。
新兵专业知识是欠缺的，经验是阙如的，假如再灌输“以生命捍卫”的观念，基本可以断言，一旦遭遇大型山火，最勇敢的是新兵，最容易死的也是新兵。
木里大火，森林武警走上火场。
西方消防依赖设备，依赖消防员操作设备的熟练度和对火性的认知。
中国武警士兵的装备，是砍刀，是油锯，看过动漫《熊出没》的，对这玩意不陌生，就是光头强的道具。现在也有了灭火弹，有了风力灭火机。此次木里用没用，新闻好像没提。
我惊讶的是，兵文化不高，支队长却是货真价实的研究生。支队长北京林业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入伍来到云南森林武警，机关待两年，下放连队做支队长，但他的森林防火知识和经验与士兵相比，半斤八两。
支队里有个自称“老男人”的兵，25岁，和其他士兵相比，明显高龄，所以，他不服输，没事就和新兵比试体力，俯卧撑、引体向上，一般情况下，他是赢家。
3.火是啥样？
30人命丧木里大火，那么凶险！山火啥样？
山火一般有三种：树冠火，地表火和地下火。最凶险的是树冠火。
地表火可以使用灭火弹，风力灭火机。树冠火根本就不能接近。
树冠火的引发是太阳暴晒，枯叶自燃，或是地表火发展引燃树冠；地表火是人为或阳光透过树冠，照射树下落叶，某种条件下的透镜效应，落叶自燃。据说，厚的落叶层可达半米。地下火比较少见，是落叶下的腐殖质，自己燃烧。
树冠火燃烧温度上千，顺风而走，火速极快，是最常见的森林大火类型，也是森林武警的最怕。树冠火爆发，几乎没什么人是烧死的，不待接近，强烈的热辐射就能使人热晕、窒息，失去知觉。
最恐怖的是爆燃。据说，此次木里大火，造成30人死亡的就是爆燃。
什么是爆燃？就是明火瞬间遭遇大堆可燃物，发生爆炸性燃烧。
我被告知，爆燃瞬间会将周边方圆相当范围的氧气吸收净尽，人处于这个空间范围内，会因氧气的瞬间消失，窒息而死。
4火后大山
2018年，安宁山火，动用了飞机。不过，对付山火，最常规，最有效的还是打防火道。打防火道也有讲究，不能太近，因为打防火道都是在下风口，而山火速度快得外行人无法想象，近了，等不及你完成，它就窜过来了。
而且，顺风蔓延的大火，速度远超人的奔跑，一旦火势扑来，人根本就跑不赢。
据说，当年大兴安岭防火失败，就与此有关。
我很想知道，木里的森林武警，他们是不是也距离山火太近了？
2009年，我去安宁，被告知，年初的一场山火，直逼昆明城，致使省政府下了死命令，绝不许山火进入昆明城，最终是几道防火道拦住了祝融。
在我打算写这篇小文之时，顺手查阅“安宁大火”，发现，那之后的几年，安宁大火几乎年年有。
我登上过火的安宁大山，沿着六十度的山坡，艰难上行，几次差点滑下山坡。
支队领导告诉我，当时，士兵们沿着这条路，跑步上山，可是背着全套灭火设备。
登上山顶，放眼四望，视线所及，哪里还有什么森林？满眼都是不足一人高的矮灌。
木里大火让我想起年年过火的安宁，又想到十七年零死亡的海南森林武警，我感到，森林大火不是问题，对待山火的态度才是问题。
2019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