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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贸易：星辰大海正可期？

李静宜 上海华略智库 2022-12-24
收录于合集 #自贸区发展 2个


作者：李静宜 华略智库改革创新研究院研究员来源：上海华略智库（ID:HUALUETT）
近年来，新冠疫情反复肆虐、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国际地缘局势持续紧张等因素导致国际贸易的壁垒不断增强。离岸贸易成为有效应对国际经济形势复杂多变的重要选择和我国对外贸易发展的新动力。我国离岸贸易当前的进展如何？下一步又该走向何方？一起来看！
全文4391字，阅读约11分钟
离岸贸易是全球供应链核心管控功能的体现，是当前国际贸易中最受关注的新业态、新模式。2021年底，中国人民银行、外汇管理局联合出台了鼓励离岸贸易发展的指导意见，当前上海、北京、海南、苏州等多地都在积极开展离岸贸易试点。

那么，为何国家和诸多省市都对其如此关注？当前开展离岸贸易的最大难题在哪？各地试点推进情况怎么样？下一步如何突破？本文尝试对此作出简明清晰的回答。

为何离岸贸易如此重要？

离岸贸易是如何诞生的？

离岸贸易是国际贸易的一种新形式。在跨国交易中，存在显著的信息不充分和不确定性，使得交易成本增加，企业为寻找最恰当的交易对象不得不提高搜寻成本（比如花钱打广告）。

跨国中间商的出现恰恰迎合了这种需求，跨国中间商利用其发达的全球贸易网络优势能够有效降低市场搜寻的成本，并能因此获利。而一旦货物不经过跨国中间商所在国家，直接从出口商运往进口商时，便诞生了离岸贸易活动。

离岸贸易是什么？

离岸贸易的发生包含三个主体：离岸贸易的中间商（即组织者，通常为跨国公司）、进口商、出口商，其中离岸贸易的中间商在境内，进口商和出口商都在境外，中间商分别与出口商和进口商签订合同，货物直接由出口商所在国运送至进口商所在国，不进入境内。离岸贸易与转口贸易的区别在于货物流的流向，转口贸易中的货物会进入境内再转运至进口国，而离岸贸易不同。

图：离岸贸易关系图，来源：北京临空发布


离岸贸易为何重要？

跨国中间商作为离岸贸易的组织者，在全球贸易网络中处于核心位置，是货物流、资金流、订单流“三流合一”的枢纽，影响着区域或全球的贸易流量和流向。

离岸贸易发达区域往往是全球贸易的运营和控制中心，对全球供应链具有很强的管控能力。除此之外，离岸贸易还会带来大量资金结算活动的集聚，有力促进了所在区域发展成为国际金融中心。

离岸贸易的主要业务类型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和外汇管理局的口径，离岸贸易包括但不限于离岸转手买卖、全球采购、委托境外加工、境外承包工程第三国采购货物等。换言之，这四种方式构成了离岸贸易的主要类型。

一是离岸转手买卖。指从境外供应商处直接购买商品，转手卖给境外其他地区的买方，由境内企业完成跨境资金收付。

例如，上海某大宗商品国际贸易公司从智利采购了一批高品质电解铜，并直接从智利运输至新加坡客户所在地，单笔大宗商品离岸贸易结算金额接近230万美元。

二是委托境外加工。境内企业将产品的加工制造环节委托给境外企业，生产出来的产成品由境外企业所在地直接运输至境外其他地区的进口商，原材料可以由境内供应商提供，也可以由境外供应商提供。

例如，浙江某贸易公司在接到德国客户订单后，委托泰国某企业代工产品，加工后的产成品直接由泰国运输至德国，境外资金收付由浙江该公司完成。

三是全球采购。指境内企业将采购范围拓展至全球，在国际市场上通过比较成本搜寻最佳产品，进行批量采购。

当前最为常见的就是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的线上全球采购模式，大型贸易商通过线上全球采购集成全球优质产品与服务，再向客户输出产品和服务。

四是境外承包工程第三国采购货物。是指我国承包境外工程的企业在境外开展建设项目时，从第三国采购用于工程建设所需的设备等物资，采购的设备等物资直接由第三国运至境外工程所在地，采购货款则通过境内企业支付给境外供应商。

例如，海南某企业承包了刚果（金）某工程建设项目，工程材料由赞比亚供应商提供，境内企业需要向赞比亚供应商预付采购款，而采购的物资则直接从赞比亚运往刚果（金）用于工程建设，不经过我国境内。

离岸贸易到底难在哪？
离岸贸易业务主要涉及外汇管理和税负两大瓶颈。

外汇监管难

离岸贸易“难”，首先体现在对业务真实性的审核困难，由此导致外汇收付困难。按照我国外汇监管要求，商业银行在进行收付汇时要求企业提供能证明贸易真实性的单证，比如海关报关单，然而由于离岸贸易的资金结算发生在境内、货物运输发生在境外，这大大增加了企业获得相关单证的难度。

银行出于防范风险的要求，在企业难以提交贸易真实性证明材料时，自然对办理收付汇存在顾虑，导致离岸贸易资金结算面临很大制约。


因此，从更深一层来看，开展离岸贸易业务最核心的问题还是金融自由问题。与离岸贸易发达国家和地区相比，我国资本账户项目尚未完全实现自由兑换，实行严格的外汇管制，导致离岸贸易业务在外汇收付环节面临很大障碍。如何突破这一障碍，是促进离岸贸易加快发展的关键所在。

税收负担高

我国境内企业所得税率为25%，与周边香港、新加坡等低赋税地区相比毫无竞争优势。香港企业的利得税（即所得税）率为16.5%，且对企业的离岸业务收入免征所得税。而新加坡企业所得税税率为17%，且对入选全球贸易商计划（GTP）的离岸贸易企业仅为5%—10%。

此外，境内离岸贸易企业作为中间商，业务开展中需要与货物供应商、进口商等多方签订合同，需多次缴纳印花税，这也提高了税收负担。


各地离岸贸易发展怎么样？
（一）上海：开拓探索“白名单”+“离岸通”监管机制


上海作为我国境内总部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跨国公司总部的集聚为开展离岸贸易提供了重要支撑，上海市商务委和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市分行于2019年1月建立了“货物转手买卖贸易推荐企业白名单”，截至2021年底，“白名单”企业共有393家。

为了解决离岸贸易业务监管难的问题，上海自贸试验区探索推出了“离岸通”平台，以大数据为支撑，整合境外海关报关数据、国际海运数据、港口装卸数据，为商业银行提供企业离岸转手买卖业务的验证服务，以便判断离岸贸易行为的真实性。

借助离岸通，企业和银行可以在合同、提单等资料不完整的情况下输入编号等相关信息查询到完整的境外物流流程，大大提升了审核便利性。

此外，临港新片区2021年6月起打造离岸贸易创新发展实践区，并通过专项奖励和税收优惠等手段促进离岸贸易产业集聚。2021年，上海自贸试验区保税区内企业的离岸转手买卖项下收支合计金额达475.58亿美元，同比增长68.47%，占全市比重约91.36%。

（二）北京：京津冀首个新型国际贸易服务平台


针对离岸贸易面临的诸多问题，北京大兴自贸片区推出了“京贸兴”新型国际贸易服务平台，并于2022年7月正式运行。“京贸兴”围绕银行、企业、监管部门等相关主体的需求，建立“贸易智能核验评估+数据查询辅助管理+风险监测动态预警+业务数据发展统计分析”四大服务板块。

能够提供多维数据跟踪（如境外物流、报关等数据，辅助银行开展业务真实性验证服务）、国际相关数据对接（如“三反”等相关数据，辅助贸易风险防范）、风险监测和预警、数据统计和分析等多元化服务。

利用“京贸兴”平台，银行能够更加准确地开展离岸业务真实性审核，使得离岸贸易企业在跨境资金结算环节更加便利。以中国银行为例，为离岸贸易客户办理离岸业务手续的时间最短仅需要1个工作日，最长不超过10个工作日。

（三）海南：依托自贸港打造离岸贸易新高地


2020年国家批准海南自贸港成为离岸贸易先行先试区。海南围绕离岸贸易上下游积极对接三类企业：第一类是具有跨境资金结算需求的央企、国企和世界500强跨国企业；第二类是提供跨境资金结算服务的境内外银行和金融机构；第三类是为离岸贸易提供理货、货代、保险、物流、保税等配套服务的机构和企业。

海南自贸港对符合条件的离岸贸易企业，实行15%的企业所得税率（参与洋浦全球贸易商计划的企业，企业所得税最低可降至10.8%），将离岸贸易企业中符合条件的人才纳入海南自贸港高端紧缺人才清单，免征超过15%部分的个人所得税。

此外，规定银行在符合相关监管条件下，自主决定审核交易单证的种类，缩短了4/5的外汇结算时间。截至2021年6月，海南省新型离岸国际贸易业务收支规模达37亿美元，较2020年同期增长了17倍。

（四）其他地区

除以上三个典型地区外，其他不少地区也结合自身实际，探索形成了具有各自特色的离岸贸易发展路径。

如苏州自贸片区立足自身制造业基础雄厚、集聚大量跨国公司的优势，积极发展四种离岸贸易业务：制造业跨国企业利用自贸片区内子企业开展企业间的离岸贸易业务；区内纯贸易型企业作为跨国集团的供应商参与离岸贸易；本土“走出去”企业在自贸片区进行离岸贸易结算业务；境内拥有核心技术的企业与境外客户签订设备研发、销售、安装合同，开展供应链整合业务。

青岛自贸片区针对离岸业务真实性审核问题，推出了“离岸达”服务平台。平台整合了国际航运、物流、港口及世界主要国家海关数据，为银行提供便捷的企业业务真实性验证服务。现已覆盖全世界6000个主要港口数据、23万多条集装箱和散货船舶资料、近60个国家海关进出境货物详情数据。

下一步离岸贸易怎么破？
离岸贸易在我国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尽管目前在业务真实性审核、业务效率提升、风险管控等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但仍面临诸多瓶颈障碍。下一步，要针对关键问题和瓶颈，积极探索更多行之有效的改革举措。在此提4个建议：

进一步深化基于白名单的重点企业信用监管

信用监管是防范离岸贸易风险的有效手段。建议在审慎监管的前提下，推广上海离岸贸易企业“白名单”经验，探索形成畅通高效的离岸贸易运作模式。对纳入“白名单”的企业，适应离岸贸易“三流分离”的要求，探索无关单资金收付便利化，便利企业运作。

对试点企业外汇业务实行简化高效的监管流程，如外汇主管部门对离岸贸易专用账户定期专项审计，对从事离岸贸易的企业实行备案制、一年审计一次，不进行逐单审计。

进一步探索与境外海关、物流等数据互联互通

一方面，积极向符合条件的地区推广上海自贸试验区“离岸通”、北京大兴自贸片区“京贸兴”等信息服务平台的建设经验，整合国际海运、海关、港口、陆运、空运、多式联运等数据，提升数据质量，提升离岸贸易业务真实性审核效率。

另一方面，依托RCEP和“一带一路”建设，加强与我国重要贸易伙伴之间的数据交换和共享，提升境外海关、物流等数据的可获得性，为强化离岸贸易监管提供支撑。

进一步加快境内离岸金融市场建设

高效的离岸金融市场能够为开展离岸贸易业务提供强大支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浦东新区高水平改革开放打造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引领区的意见》明确提出，“构建与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相匹配的离岸金融体系，支持浦东在风险可控前提下发展人民币离岸交易”。

要争取加快建设离岸金融市场，营造与国际接轨的制度环境，鼓励开发丰富的金融产品和工具，为开展离岸贸易业务提供更加便利的金融服务。

进一步降低离岸贸易企业综合成本

针对我国境内与香港、新加坡相比离岸贸易税负过高的问题，需在建立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离岸贸易税制上争取突破。建议国家层面加大支持力度，参照海南自贸港现行政策，在少数符合条件且满足风险管控要求的自贸试验区，对开展离岸贸易业务的重点企业实行15%的企业所得税税率。

鉴于这一政策实施难度较大，为降低离岸贸易企业综合成本，地方层面可对符合要求的企业给予适当补贴，鼓励更多优质企业拓展离岸贸易业务，提升供应链管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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