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 | 生态修复形式主义的典型：河南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挖湖造景
笔者惊闻，2023年12月1日，河南省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以“生态修复”之名违规挖湖造景被中央第二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作为典型案例予以公开通报。据了解，三门峡城乡一体化示范区在未办理规划许可和建设用地审批手续的情况下，违规启动建设包含好阳河湿地公园的黄河一级支流生态修复项目。而该工程实际违规占用耕地490.77亩，其中包括14.17亩永久基本农田。好阳河汇入黄河处的河道目前已被开挖改造成一个宽阔的人工湖，成为好阳河湿地公园的主体部分，湖中还有多个人工岛。而人工湖上游的好阳河河道宽度仅不到10米。
在好阳河河道基础上开挖形成的人工湖。（中央第二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供图）
2020年9月与2022年4月好阳河湿地公园区域卫星影像对比图。图源：生态环境部
近年来，国家三令五申多次强调严禁违规占用耕地，落实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严守耕地红线。中央“一号文件”一直都在强调粮食安全，保障14亿多人口的粮食安全供给始终是头等大事。该工程擅自挖湖造湿地公园，荒地变美景，美其名曰“生态修复”，实则违规占用耕地490余亩，取用黄河水25万立方米，乃典型的工业文明思想。据督察组透露，违规挖湖造景在历次督察中屡有发现。该工程便是当下全国各地普遍存在的问题的缩影。
2023年11月5日，督察组暗查发现，违规占用耕地建成的好阳河湿地公园 图源：生态环境部
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在好阳河入黄河口处违规修筑土坝围堤近20米长，在黄河一级支流上修建湿地公园，将原来连通的水系生生截断，破坏了原有的生态连通性，不仅违反了《河南省黄河河道管理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等有关规定，增加河道堤防防洪压力，埋下行洪安全隐患，直接威胁河道沿岸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并且由于筑坝围堤，人为阻断黄河干支流正常连通，破坏了原有的水生生态系统，也威胁到此地的生物多样性。一篇发表于Biological Conservation国际期刊上的最新研究《湿地生态系统的连通性塑造恢复的多重生态效益》强调了生态连通性在塑造湿地生态恢复中的关键作用。研究表明，湿地生态系统的生态连通性对于维持其稳定性和健康至关重要，因此在未来的生态恢复计划中，应该更加注重如何最大化生态连通性。增强栖息地的连通性，有利于优化生态安全屏障体系，构建生态廊道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网络。此工程打着“生态修复”之名，实则做着破坏生态系统之事。
2023年11月6日，督察组暗查发现，湿地公园项目违规修筑土坝围堤 图源：生态环境部
督察还发现，三门峡城乡示范区未经国家有关部门审查批准，擅自在保护区内的好阳河湿地公园建设停车场、钢结构木质平台、有机玻璃帐篷、露营基地、观景栈道、餐饮等旅游服务设施，并且大部门项目已开始营业，违反了《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修筑设施审批管理暂行办法》有关规定。
2023年11月5日，督察组暗查发现，好阳河湿地公园内违规建设旅游服务设施 图源：生态环境部
此外，退一步讲，即使是在此开展“生态修复”工程，其科学性和可行性依然有待商榷和考证。2023年11月16日出版的第22期《求是》杂志发表的我国领导人的重要文章《推进生态文明建设需要处理好几个重大关系》中指出，继续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必须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正确处理几个重大关系。其中就包含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的关系。
以下为引用原文：
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有机生命躯体，有其自身发展演化的客观规律，具有自我调节、自我净化、自我恢复的能力。治愈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首先要充分尊重和顺应自然，给大自然休养生息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依靠自然的力量恢复生态系统平衡。这就是我们反复强调坚持以自然恢复为主方针的道理所在。同时，自然恢复的局限和极限，对人工修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留下了积极作为的广阔天地。我们要把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有机统一起来，因地因时制宜、分区分类施策，努力找到生态保护修复的最佳解决方案。
要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构建从山顶到海洋的保护治理大格局，综合运用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两种手段，持之以恒推进生态建设。对于严重透支的草原森林河流湖泊湿地农田等生态系统，要严格推行禁牧休牧、禁伐限伐、禁渔休渔、休耕轮作。对于水土流失、荒漠化、石漠化等生态退化突出问题，要坚持以自然恢复为主、辅以必要的人工修复，宜林则林、宜草则草、宜沙则沙、宜荒则荒。对于生态系统受损严重、依靠自身难以恢复的区域，则要主动采取科学的人工修复措施，加快生态系统恢复进程。城市特别是超大特大城市和城市群，要积极探索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深度融合的新路子，让城市更加美丽宜居。
其中明确提出，自然生态系统有其自身发展演化的客观规律，具有自我调节、自我净化、自我恢复的能力。......首先要充分尊重和顺应自然，给大自然休养生息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依靠自然的力量恢复生态系统平衡。......
基于此，笔者有以下疑问：
1）对于生态系统受损严重、依靠自身难以恢复的区域，才适宜开展（科学的）人工修复，河南省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开展生态修复项目所在地是否属于生态系统受损严重、依靠自身难以恢复的区域？
2）倘若不是，那么则没有必要进行人为的“生态修复”工程；将自然交还自然即可。
此案例中，明目张胆触碰生态红线，违规占用耕地490余亩，取用黄河水25万立方米，修筑堤坝阻断黄河干支流正常连通……给当地的生态环境及生产生活带来了诸多风险和隐患，望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继续加大督察力度，严厉惩处，对此，笔者将持续关注。
在此，笔者也诚恳呼吁，在生态保护修复形式主义问题受到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紧盯不放的当下，各地要时时保持警惕，坚持生态文明思想，充分尊重和顺应自然，对孕育了天地万物的自然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珍爱自然，保护我们共有的家园。
（声明：本文仅代表专家本人观点。欢迎留言、点评、批评、讨论。）
文/田文杰 审/绿茵
参考资料：
“生态连通性”或是未来湿地管理的核心：澳大利亚湿地恢复案例
https://zhuanlan.zhihu.com/p/669454902
河南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挖湖造景
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23-12/02/c_1310753309.htm
中央生态环保督察通报后，河南省长赴三门峡现场督导整改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5514720
河南省三门峡市城乡一体化示范区 以生态修复之名违规挖湖造景
https://www.mee.gov.cn/ywgz/zysthjbhdc/dcjl/202312/t20231201_1057815.shtml
《推进生态文明建设需要处理好几个重大关系》
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11/content_6915293.htm
推进生态文明建设需要处理好几个重大关系
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11/content_6915305.htm
2.《恢复地中海湿地》：到2030年可持续管理和生态系统恢复的一份新的决策者指南 3.UNEP分享生态系统恢复最佳范例：非洲萨赫勒地区构筑促进和平和恢复自然的绿色长城 4.“生态连通性”或是未来湿地管理的核心：澳大利亚湿地恢复案例 5.“无限鸭子”的湿地保卫战：935英亩犹他州湿地得到永久保护，为生态多样性添新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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